沈優心中無奈，她怎麽連這個都計較，真是猜不透這些人生氣的點！

只是細細一想，喊福姜嫂確實不太合適，她原先只當這是一種“尊稱”，如今看來應該只是同齡人之間或客人對她的稱呼罷了，剛剛那個慧娘喊的還是“姜姐”呢！只是她又不是姜氏的徒弟，喊嬸子、阿姨什麽的，不是把人喊老了嗎？

姜氏年紀不過四十歲，若是大街上的過路人，她定然是會喊一聲“大姐”的，可這姜氏脾氣她摸不準，保不齊喊“阿姨”生氣，喊“大姐”也會生氣。

“我怎麽就不能喊福姜嫂了？這不是左鄰右舍的人姜嫂的尊稱嗎？大家欽佩福姜嫂的手藝，才會這麽喊，我心中同樣敬佩，所以才會這麽喊！”不管是不是尊稱，她按著尊稱的意思喊不就得了，就算福姜嫂硬挑毛病，她也有辦法應對。

“哼！好一個伶牙俐齒的丫頭。”小徒弟瞪著她，語氣不善。她剛剛那番吩咐正是傳了她師父的意思，任她是個傻子也能瞧出來師父不喜歡這個人，如今看沈優的樣子，果然牙尖嘴利，不討人喜歡，心底也多了兩份厭惡。

“反正我還有事，繡坊裏有什麽差事你就看著做，這也是師父的意思，你要是對她不滿，就直接跟她說去。”小徒弟直接把話茬歪到沈優對福姜嫂不滿上去，不由得讓沈優多瞧了她兩眼。

“我就算不是福姜嫂的客人，也不是這裏的下人吧！這些事我為什要做？”她咄咄逼人，就別怪沈優不給她面子了。

“你說誰是下人？”小徒弟聽懂了她話裏的意思，一雙吊梢眼橫眉豎起，怒瞪著沈優！

“好了雀花，你不是有事嗎，趕緊出去吧，回頭耽誤了，姜姐第一個不饒你。”身旁一直不說話的慧娘終於沒忍住開了腔，雖然聽起來是在打圓場，但話裏滿滿的還是向著沈優的。

翠花？沈優一時聽岔了，把“雀花”聽成了“翠花”，腦子裏不由得接了一句“上酸菜”~，面上也沒忍住笑。

雀花看著她隱忍的笑，怒氣更甚，別人名字裏都是龍啊鳳的，偏偏她叫個雀字，家中的嬸嬸嫌棄她是個女娃，不知道“麻雀”、“麻雀”地笑了她多少次！

“你笑什麽？”雀花小小的臉上浮現出恨意，沈優連忙道歉，因別人的名字而發笑，確實不禮貌，雖然這笑跟雀花的名字並沒有什麽關系。

雀花哼了一聲，沒有搭理她，憤憤地轉頭朝向慧娘，一臉不屑：“慧姐姐，您身體不好，還是別管別人，專心繡好自己手頭的繡活吧，這個月就數您交上來的繡活少！”她陰陽怪氣，絲毫不把慧娘放在眼裏。

雀花甩著胳膊，人模狗樣地出了門，沈優坐下，悄悄看了眼面色愧紅、不再說話的慧娘：“慧姐姐，剛剛，謝謝你了。”

她輕輕搖了搖頭，面色又白了幾分。

“慧姐姐，您身體不舒服嗎？要不歇一會兒吧？”

“不了，雀花說的沒錯，這個月，就我交的繡活最少。”她面帶愁容，似乎真的因為雀花的兩句訓斥而低落。

“身體最重要啊！”沈優看她面色慘淡，趕緊給她倒了杯茶。

她擺擺手：“你別管我了，雀花剛剛不是讓你去把院子裏的新衣曬一曬嗎，快去吧。”

沈優哼了一聲：“我為什麽要聽她的話？瞧她狐假虎威那樣！我又不是這裏的下人，福姜嫂真讓我做什麽該她自己來跟我說！”她才好跟福姜嫂談條件，這樣默默地替她幹活，憑什麽！

慧娘咳嗽了兩聲：“你別怪她，她就是心氣兒高。她在家裏不好過，好不容易來了繡坊，自然是一門心思迎合姜姐，生怕給趕出去。”

沈優扭頭看了眼雀花遠去的背影，冷哼了一聲：“那也不能仗勢欺人啊！這不叫心氣兒高，這叫狗仗人勢！她自己就先瞧低了自己！”

“沈優！”

慧娘還未說什麽，福姜嫂一道聲音從院子裏傳來，慧娘吐吐舌頭，趕緊側倒一邊去，沈優無奈苦笑，看來是躲不過去了。

她放下畫稿，進了院子，攤開笑：“福姜嫂，您找我？”

福姜嫂手邊擺放著一排排的線框：“剛剛雀花喊你，怎麽沒來？”她斜眼撇著她。

沈優笑笑：“雀花是跟我說了，可您不是讓我畫一百張繡樣嗎？我這緊趕慢趕地不敢耽誤，一直忙著畫畫呢！”

“先別畫了，把這些線筐分給各位繡娘。”福姜嫂躺到椅子上，伸出手指指點點吩咐著她。

沈優拿起一個線筐，看了眼福姜嫂，心裏不由得笑，這分明是在故意整她：“好呀。”她笑著答應，暫且先順她一回，不然待會兒談起條件豈不是她理虧？

小腿倒騰著，很快把線筐分發給屋子裏的各位繡娘，然後再蹬蹬跑回來：“福姜嫂，線筐發完了，我能回去畫繡樣了不？”

“別著急，先去燒壺水吧，把美蘭換出來，又去躲懶去了！”她伸出手指，指了指後院，一臉地理所當然。

沈優順著手指看過去，院子角落裏有間小屋，裏面應該是燒水的地方，一個小姑娘做坐在爐竈前添柴。她挑了挑眉，福姜嫂果然要開始使喚她了。

“咳咳。”她清了清嗓子，“姜嫂，您日理萬機，我幫您解決這些小事都是應該的，可是您說我把時間放在這上面，這繡樣是不是能少畫點？”

“你在跟我談條件？”

“不敢，我只是想把事情做好了，這些事情要是堆在一起，哪一件也做不好，您說對不對？”

福姜嫂擡眼看她，心中也開始奇怪，這丫頭有多機靈她很清楚，不會看不出來一天一百張繡樣、以及燒水這些都是在故意為難她，即使沈優照做了，她也絕不會幫她！哪怕有一天她真的按照沈優的法子做了，也絕不會讓沈優占到一點便宜，她怎麽就死心塌地在這裏受氣呢？

姜氏忍不住打量著她。

“坊主！”屋內忽然傳來聲音，姜氏瞬時睜開了眼。一個小丫頭快步從前店跑過來，“師父，坊主來了！”

“坊主現在來了？”姜氏似乎很驚訝，連忙從椅子上坐起來。

沈優也趕緊跟上，沒想到來這裏撒潑耍賴還能遇見當家人了？她匆匆兩步走到姜氏身後，伸頭想屋裏看去，只見一個穿著華麗的貴婦人正走在屋裏巡視著各個繡架上的繡活，身旁一個身材窈窕的少女挽著貴婦人的胳膊，走在她身邊。身後還跟著三兩個丫鬟隨身伺候著。

好大的排場啊！沈優站在屋外咂舌。

“坊主，您怎麽現在就來了？”福姜嫂快步走上前去。

貴婦人和她身旁的少女聞聲翩然回頭，瞬時驚掉了沈優的下巴！那身材窈窕的少女竟然是杜蔭荷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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